背影——东航西北分公司女飞行员高洁写在父亲告别蓝天之际

     编者按:作者的父亲高平华是东航西北分公司总经理助理,A320/319教员、机长。4月14日,高平华在60岁生日之际,以高高原航班飞行的方式告别自己43年的蓝天飞行生涯,共安全飞行26000多小时。作者曾因少不更事对父亲百般不理解,长大成人后亲身经历,体会到父亲的坚守和不易,视父亲为“英雄”、榜样,勇敢的接过接力棒,成为一名女飞行员。 

    

传承蓝天之梦

 说到背影,大家定是联想到朱自清的父亲送他到浦口火车站,照料他上车,并替他买橘子的情形,而我想到的,却是我一次次,站在家门口送父亲去飞行时,他那挺拔伟岸的身影。那一刻的我,是自豪的、崇拜的,却也是孤独的。“飞行员”这三个字,像是一种成功、神秘、高不可攀的代名词,让每个人都心生敬仰敬畏,然而光鲜背后的苦与乐又有谁人能知。 

    前段时间,看到一个机长发的朋友圈,意思大致是这样的:有一天问女儿,你喜欢爸爸还是妈妈,女儿毫不犹豫的回答,喜欢妈妈,毫无疑问,爸爸的失落、伤感顿上心头。我承认,我那些年一直不理解自己的爸爸,为什么每次我生病陪在我身边的只有妈妈,生日时,他也总是缺席,甚至不知道我在几班?班主任是谁?对于我的这些生活日常竟毫无疑问,家长会也没有出现过他的身影。直到我长大后成为了一名空中管制员,当我在塔台指挥他飞行时,心底里尘封多年的柔软突然被拨动,对他一直以来的不理解和些许不满烟消云散:当时年幼的我,又怎么能体会他的心酸与无奈,他志向蓝天,虽然不清楚自己的女儿在几班,但却在白云碧空中倾尽心血,桃李满天下。 

    我的父亲是东航西北分公司空中客车A320机队创始人之一。他不清楚家里是否还有油盐,但他却清楚每一位飞行员的飞行技能,甚至婚恋家庭等状况。我到现在都记得,爸爸坐在老飞行部楼的办公室里工作的情景:桌子上手绘的排班表,密密麻麻的人员名单和航班,他埋头安排着下一轮的排班,思考着飞行安全、训练和运行,思考着飞行队伍的管理,思考着每个人的状态。他经常会忘记坐在他对面的小小的我,因为他接电话时经常会“骂人”。“骂”笑之间,他不仅给徒弟们解除了疑惑,竖立了信心,而且掌握了机队运行中的问题。他经常忘记答应带我去大餐,去公园,但是他不会忘记任何和飞行员交流的机会。他经常会慷慨解囊请徒弟们喝酒吃饭,因为他始终觉得自己是师父。在离开当时的飞行二分部到机关工作后,他仍然关心一线飞行员,当了解一名飞行员的孩子生病后,他准备了6666元红包送到飞行分部,并转达希望孩子顺顺利利、及早康复的祝愿。新冠疫情期间,他又是跟着飞行分部一起向收治新冠病毒肺炎患者的定点医院募捐物资。他告诉已经接过接力棒的我,一线飞行分部的情况一定要告诉他。在我的眼中,爸爸就是一个超人,虽然背上没有披着帅气的红披风,但是,这世上没有他处理不了的事情,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 

    是的,我打心底里崇拜我的父亲,我所崇拜的,不仅仅是我眼中发着光的他,也是别人口中耸立于神坛上的他,爸爸的飞行技术有目共睹,拉萨、玉树、格尔木、九寨、阿里、喀什、西安双跑道试运行,都是由他完成的验证试飞。而且,在国家有难之时,他总是挺身而出,离开部队多年,他始终保持军人本色。2010年4月14日,爸爸的生日当天 ,家里正筹划着给他庆祝一个圆满的50大寿。但是,就在此时接到了玉树大地震的消息,他放弃了在家共享天伦,主动请缨驰援玉树,运送抗震救灾的物资。他一边开车疾奔机场,一边用电话了解玉树机场情况,在玉树机场通讯设施尚未完全恢复时,驾驶第一架飞机安全落地,搭起了震区到西宁的生命通道。玉树地处高原,稍微不注意就会引起高反,但是他知道频繁更换机组成员耗时耗力,所以他坚决要求留在当地支援,这一呆就是4天,每天6段往返于西宁玉树之间,为国家搭建起生命的桥梁。还记得当时,考虑到余震的影响,签派给他安排多加了一吨航油,但是,他果断拒绝了,他说:我要把这些吨位都留给救援物资,能多救一个人就是一个,我相信我的判断和技术。我想,这除了艺高人胆大外更是他对灾区人民生命财产的挂念。记得有一次,我乘坐由他驾驶的飞机,舷窗外电闪雷鸣,飞机剧烈颠簸,身边的乘务员小姐姐竟丝毫不慌乱,笃定的对我说:“有高总在,大家都很安心!”我当时就在想,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有多强的飞行技术,才会让他身边所有与他共事的人都感到安心呢?一定是信念,是将旅客生命和飞行一杆一舵绑在一起的信念。也许,是从那一刻开始,我便开始梦想着像他一样,成为这片天地间,能带给他人安全感的一名飞行员吧。 

    

转眼间,爸爸已经安全飞行了26000多小时,平稳起降了数千个起落。按距离算,绕地球飞行443圈。这是他安全飞行的第43个年头,这15700个日日夜夜,让他成为了一名受人敬仰的“中国机长”、“五星”机长,他也被纳入中国十大机长之一,接受了中央电视台和凤凰卫视的采访。当问到他生活上的点滴时,历经风雨的他却显得有些木讷,看起来有些可爱,可是一旦提及飞行,他的眼中便充满了耀人的光芒,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怀啊。 

    今天我的父亲仍以他最喜爱的高高原航线作为他飞行生涯最后一班的飞行。深耕于西北的近百条航线,他不愧为飞行圈内的“高原雄鹰”。父亲是一颗参天大树,飞行便是他的养分, 43年来枝繁叶茂,果实累累,60岁也依然青葱。惟愿,这些年的苦与乐,我能跟他共同分享承担,未来的日子,我会带着爸爸对飞行的热爱,继续坚持下去。我想,那些年,爸爸给我的不仅是伟岸挺拔的背影,更是为我遮风挡雨,为安全保驾护航的力量。 

   

 亲爱的爸爸,60岁生日快乐!我会牢记您的嘱托翱翔蓝天,我会时刻精心慎行,我会继续像您一样用生命去撰写人生的华丽篇章。衷心祝愿您健康长寿,永远年轻! 

                                                                                               东航西北分公司飞行部   高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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