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3日,于先生与他患有抑郁症的女友准备乘春秋航空9C8743次航班从威海飞往南京,遭到航空公司拒载,一时间在网络上引发不小的舆论争议。春秋航空到底是关照欠周、不近人情,还是为航空安全尽责?一时间一场拒载风波俨然成为一道活生生的电车难题。
事件当事人于先生:春秋航空声明有违事实,希望公布录像,将考虑进一步维权
事件当事人之一的于先生对此次遭遇表示愤怒和不满,他在接受采访时称,他与女友是在登机口的大庭广众之下受到春秋航空员工询问的,他无法理解员工在公共场合盘问隐私病情的做法。于先生认为春秋航空所发声明“与事实严重不符”,他称女友是在航空公司告知可能无法登机后才出现情绪激动的情况,并且很快恢复平静,其间仅有机场工作人员对女友进行安抚。于先生因此主张公布事发监控,还原真相。
录音:于先生当事人
于先生回忆称,女友在安检处被发现手抖,二人向安检人员回应颤抖系药物副作用所致后,通过了安检。安检时有同机旅客表达担忧,于先生称对此表示理解,同时解释称,抑郁症只是自我消沉,其伤害向内而非向外,这一点上人们尚存误解,需要相关努力的普及与澄清。“抑郁症患者最需要社会各界的理解和鼓励,这是他们能积极面对人生甚至活下去的最大动力。”于先生说,他也感谢在事件中给予慰问和关照的人们。
目前于先生与其女友已向民航局发起的投诉已被受理。民航局方面回应于先生称,会要求春秋航空在10个工作日内进行实质性答复,如逾期仍无任何回应,于先生将向春秋航空提起诉讼。
航空法律服务专家:相关规则已经陈旧,“航空安全”不是压人借口
于先生的诉讼计划也得到了中国航空法律服务中心首席专家、北京蓝鹏律师事务所律师张起淮的肯定。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张起淮表示,于先生与其女友的遭遇并非是中国民航中发生的个案,事件暴露了领域中存在的问题,“该不该拒载?拒载的依据是什么?应该有执行的依据。”中国要想从民航大国变为民航强国,旅客面临的问题必须得到解决。
《中国民用航空旅客、行李国内运输规则》(以下简称《规则》)制定于1985年,其第三十四条规定:“传染病患者、精神病患者或健康情况可危及自身或影响其他旅客安全的旅客,承运人不予承运。”张起淮认为,今日的市场经济条件与35年前《规则》制定时的背景已大不相同。张起淮介绍,在2006年,就有乘客因被海航拒载,贻误医治时机而致截肢,事后海航修改了相关规定。
即便基于《规则》,张起淮认为,对乘客情况的评判也不应由航空公司完成,而应交由驻场的医护人员。此外航空公司应做好相关服务,对情绪不稳的旅客进行安抚,基于特殊情况对座次进行可能的灵活调整,而不是寻找理由,拿“航空安全”来“压人”。
张起淮也建议,抑郁症等疾病的患者在乘机前可向医疗机构寻求开具证明,遇到情况冷静地沟通应对。
民航安保反恐专家:抑郁症患者失控威胁不可无视,旅客安全才是最大服务
民航安保反恐专家刘晓非则站在另外一个视角,分析了春秋航空拒载的背后逻辑。刘晓非首先警示称,已有个别法律界人士对春秋航空进行引导式的攻击,对抑郁症患者潜在失控行为的威胁避而不谈,容易在读者中产生严重的误导。
刘晓非称,尽管抑郁症患者失控、狂躁的情况很低,但不能排除这样的情况,尤其是在飞行途中,可能对航空设施进行损毁性的破坏,进而造成灾难性的结果。此外,对于患者自身的安全也是一种威胁,长途的飞行并不具备紧急治疗的机会。
至于于先生的陪护以及他对女友“接近痊愈”的说法,刘晓非认为,它需要在风险评估上彻底排除风险。“接近痊愈”不等于发病率偏低,潜在的威胁并未被彻底地排除。中国民航十倍于全球民航安全水平的成绩,背后是及其严格的风险管理制度,春秋航空对事件的处理,“从安全角度,是没有问题的,也是一种负责。”刘晓非说。
刘晓非注意到,一些媒体工作者以旅客的身份采访春秋航空公司的人员,得到“不建议抑郁症旅客乘机”的答覆,让很多人感到“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但正是这样“冷冰冰”的手段,才能最有效地保证旅客生命的安全,“这是最大的服务,如果这个都做不到,其他的服务都是没有意义的。”刘晓非说,民航里有一句话,说“所有这些看似稳定的规律,都是用大量的事故和人的生命的代价一步一步换来的。”人们可以不理解,但不能不尊重。
心理咨询师:抑郁症患者的痛苦应被理解,呼吁人们放下心中提防
于先生认为,这件风波对于女友而言是“新一轮的创伤”。北京心灵时光心理咨询师穆凯也认为,对于抑郁症患者来说,这“确实是一个伤害”,抑郁症患者有病耻感,总是自我攻击自己,如果又遭到来自外界的歧视,患者就会感到更加的痛苦。对于于先生的投诉或诉讼,穆凯也表达了支持,“把(向内的)攻击性转而向外,为自己讨个说法,对他们是有帮助的。”
于先生女友的手抖据称是药物的副作用所致,穆凯向中国之声《新闻有观点》介绍称,发胖、神经刺激等副作用是抑郁症患者在治病过程中承担的额外痛苦,人们应予以理解。穆凯同时厘清了药物副作用所致的手抖与躯体化症状的区别,后者指患者在难以疏导心理创伤的情况下,伤病转移至躯体的情况,“用身体努力控制痛苦,身体崩溃了,他控制不住了,就会躯体化。”目前医学中有所谓“心身医学”讨论心理和疾病的关系。
穆凯分析认为,尽管近年来社会对抑郁症等问题的宽容度有所提高,但歧视并未完全根除,这也导致许多抑郁症患者希望知情者对病情保密。基于这样的现实,穆凯无奈地建议道,如果环境中充满了歧视的眼光,抑郁症患者应该懂得躲避这样的伤害。要彻底矫正社会对相关问题的认识尚需时日,穆凯呼吁人们在面对抑郁症患者时应当放下心防,不要戴有色眼镜,每个人都可能受到心理问题的困扰。(来源:央广网)